大学城中华基督教会

University City Chinese Christian Church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摘自——基督徒的家园,生命季刊

记忆里始终不能忘记的是十几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,当我从醉酒中醒来,躺在露天的草地上,看着星空,开始思考一个问题:如果我没有醒来,对世界有什么影响呢?我的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呢?
    其实这些困惑并不是完全从这一天才开始的。从很小的时候,我发现越是在普天同庆的日子,大团圆的美好中,我越是能从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。如同在烟花的片刻绚烂之后,为之后天际间渐渐散去的烟迹而感怀,为宴席之后的清冷而感到孤寂。我不知道这种与周围氛围不和谐的情愫从何而来,也不敢将这些表露给谁。只是觉得,在这些欢乐的后面,总有一些说不明的担忧,似乎那才是更真实的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正如圣经所说:人在喜笑中,心也忧愁;快乐至极,就生愁苦。(箴言14:13)
善与恶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从刚开始识字,我就喜欢看电影、看小人儿书。每当一个人物出现的时候,首要的是分辨“好人”、“坏蛋”,这并不那么容易,虽然那时候的地下工作者和叛徒的形象远比今天好识别。我和小伙伴们巴不得他们如戏台上画着的各色脸谱那样忠奸分明、一目了然。自己也希望加入到那些光辉灿烂的形象中去。有一天,在姥姥家院子玩耍的我和表哥找到一块“光荣军属”的牌子,这牌子源于15岁就参军去抗美援朝的大姨,看着被我们钉在院门上的牌子,享受邻居孩子们艳羡的目光,这荣誉感就达到了顶峰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然而这荣誉感并没能持续太久,随着姥爷的回家,在姥姥隐隐约约哭闹声中,我惊诧发现家里竟然有一个“国民党坏蛋”,这带给我人生第一次震撼。虽然这个人总是严厉地管教我,我却依然不能理解,他怎么能是那种我们痛恨的人呢?等我再大一些的时候,姥姥讲述的一段往事更让我惊讶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那是在文革期间,因为姥爷的原因,姥姥成为被揪斗批判的重点,反动家属交代出来的却是让人惊讶的事情:
姥姥是满族的后裔,她父亲是东北抗联的地下交通员,曾经被关在日本人的监狱里……要说日本人的档案管理还真是好,外调的人找到了清楚的记录……姥姥说,她父亲被捕后,姥爷去找他的日本老师帮忙。日本老师又托他在宪兵队的学生帮忙,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,没多久就去世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反动家属还是革命家属?对姥姥的关押审查匆匆结束了,没有结论,这件事不了了之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善与恶,红与黑,这些贴在人身上的标签,似乎是泾渭分明的。却总也不能理清那交织在一起的命运。我后来很希望从史料中去寻找所谓的真相,然而错综复杂的资料又让我陷入到更深的迷惑中。所谓的好人做了些恶事,所谓的恶人也做过好事。孰是?孰非?

良知与诱惑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在成长的过程中,我时时惊诧地发现人性的虚伪和丑陋,总是让人越来越多的失望,随着对父母、长辈、老师,这一个个权威完美形象的破碎,生活就成了不断感受美丽光鲜的肥皂泡被戳破的体验。
    我找到了逃避的方法,沉浸在书籍和绘画的世界里。沉浸在这些里面,可以带来一种暂时的安全感。或者是单纯的丑陋或者是单纯的美,一切都一目了然,或者最终显明。
     成长的过程也是不可避免的被浸染的过程,那些图画书上面裸露的肉体既带来一种高尚的美好,也同时带来邪恶的诱惑。书籍里面同样有真实无私的爱情,也有占有掠夺和情欲的放纵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混杂在一起,挑动起内心的挣扎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挣扎的结果是陷入得越来越深,羞耻的敏感度越来越低,直到多年之后的厚颜无耻、肆意放纵……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一直还想要在内心里面保有一丝清明,留一块干净的地方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这挣扎始终跟随着我,从小学到中学,我既可以被那些表现人性美好的文字感动,想要塑造高尚的人格;另一方面也越来越贪婪地在色情描写中获取刺激。这种矛盾带来极大的扭曲和痛苦。我既不能摆脱情欲的放纵,也不愿彻底的堕落。 这一期间,禅宗佛语常常吸引我,让我在挣扎中而产生的虚无感有一种被认同的东西,然而那“明心见性”境界始终是遥不可及。只是给自己更多的借口可以继续滑落,而不是认真面对罢了!却也因此在罪恶挣扎上,又加添了“出世”与“入世”的挣扎。古往今来,太多人在挣扎中,看破红尘,远离尘世。我在挣扎中所产生的灰心和无力,也时时带来逃避和躲藏的冲动。(多年以后,一个好朋友出家了,我能了解他逃避的心态,也悲哀这种无希望的选择。)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实在是因为:我们又能逃避到哪里呢?(我往哪里去躲避你的灵。我往哪里逃躲避你的面?诗篇139:7)当我们在罪里面的时候,我们想要的就是逃避惩罚,掩盖罪行。

    成功与毁灭
        大学期间,正是90年代初,萨特的存在主义流行于校园中,伴随着狂野的摇滚乐和迪斯科舞,后天安门时代的自我追求转向个人价值的实现,在毁灭崇高、砸碎偶像的喧嚣中,开始一个集体追求物欲的新时代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以后,我也渐渐陷入在另一个挣扎中,“成功的渴求”。我所受的教育很大程度上是一种“成功学”的教育。这是我所接受的社会价值观的一种必然体现。在成为有用人才的目标后面,展现的是“荣誉”“利益”等诉求。那意味着唯有走进上层,才能体现人的价值,社会丛林法则一直都成为我前行的一种驱动力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毕业后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,我都在努力地“奋斗”,这期间漂流在各地。和众多涌进超级都市的“淘金者”一样,渴望着属于自己的一个天地。在那些“草根崛起”的个人奋斗成功故事的激励下,用自己的血肉祭奠膜拜“成功”这尊神像,因为那意味着金钱、荣誉、欲望的满足。
      社会的残酷从来都不会让冒险家们失望。我在这个奋斗的过程中身心疲惫,那时候因为长期的加班,身体极其疲惫,有时候连续工作半年,一天都不能休息。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,长期每天工作10-12个小时。压力很大,情绪暴躁,经常失眠。
    箴言1:19说:凡贪恋财利的,所行之路都是如此。这贪恋之心乃夺去得财者之命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那时候已经开始觉得人的可悲,为了追逐名利,陷入到这种地步。其实不明白是因为自己的追求出现了偏差。但那个时候即便我意识到了也无法自拔。感觉自己就像汪洋中的小船,不知道飘向何方,在追求的过程中已经迷失了方向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就如文章开头所述,那一次失恋后的酒醉让我开始认真思索人生的意义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身心疲惫的我,回到家乡。和朋友一起搞公司,从一个打工仔变成了个小老板。也更深地陷入到名利的追逐、物质的享受中,也更深地陷入到罪恶的捆绑中。每天没完没了的加班变成了没完没了的宴席!天天画图变成天天喝酒!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,就为了追逐更高的利益。
     这时候的我已经不谈什么理想了,连自己都厌恶这种日子,每天说着虚伪的话,带着虚伪的面具。只是因为自己离不开这种堕落的日子,深深的厌恶,又无力解脱。这恐怕是很多人都有的痛恨自己的原因吧。我那时候不明白:我被罪捆绑着,靠自己是无力解脱的。
            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住,他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。(箴言5:22)我的理想一点点地破灭,最后只是为了贪欲而努力挣扎。我的心很焦灼,像被火烧。没有平安。不知道希望在哪里?人的出路在哪里?怎样能活出真正的意义呢?我开始读各种的书去找答案。佛经、道经、易经……去庙里烧香,也不能解脱……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但这个时候,我还没有死心,所谓垂死挣扎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特别讽刺的是:我想抓住的救命稻草成为压垮我的那一根。我已经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,打算离开中国,换一个环境。但离开之前,我打算最后狠狠地捞一票,冒险接了一些工程,准备大干一场。最终,工程出了大问题。本想再捞一把,但我的贪心和愚蠢,让我被重重摔倒,背上了很大的债务。还有官司缠身。搞得狼狈极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在家人、朋友的帮助下我暂时脱困,离开中国。这时候心如死灰,不知道将来如何?上飞机的时候,我随身带着一本佛经,打算继续学禅,从此隐居避世,了此残生。那时候想,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
 

未完(第二部分-见下期周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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