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University City Chinese Christian Church

龚波5月8号受伤以后,有些伤等回家以后才表现出来。
比如他回家以后两三天就觉得右边的门牙感觉怪怪的,自己诊断说那颗牙被撞歪了。他左胳膊一条肌肉不能用力,他说有可能在输液时打针伤到了。鼻子从外面看虽然完全正常,但是鼻头处的软骨大概是有挫伤,一直疼,他自己的诊断是骨头断了。他的脸现在成了禁地,不能碰。我有一天晚上坐在他腿上跟他说话,说着说着,忘了他鼻子的伤,捏了一下他的鼻子,他疼得一下把我推得老远,我觉得很内疚,道歉了半天。
他眼镜摔碎了,现在只能戴一副备用的玻璃片的眼镜,比较沉,压得他鼻梁上两道血痕。他经常把眼镜拿下来,休息一下。
上嘴唇里面缝针的地方一直很不舒服,他说象有一颗黄豆被缝在里面。他的上嘴唇一直是肿的,睡一觉会好一些,下午就会肿起来。他几乎不能笑,因为一笑牵动嘴唇就很疼。我们也不能亲吻了,有一天我表示了这是个损失,龚波一脸不以为然。
这些天来,龚波的固执和讳疾忌医才表现出来。出院的时候,是龚波自己办的出院手续,我也不知道医生跟他说了啥。医生打印了一叠纸给他,他也不看,随手一放。我过了好几天才看到,自己读了读,发现医生给他开了含抗生素的膏,让他抹在眼睛旁边缝针的地方,免得发炎。让他两周后去看缝针的医生,看伤口长得怎么样。还给了他一张纸,写着给他做各种检查的时候,发现了一些跟那些摔伤没有关系的健康问题,列了好几条,让他去跟自己的家庭医生谈谈。
我把这些告诉龚波,让他去拿药膏,他不拿。教会一个姐妹送来的药膏,他也不用。让他去约缝针的医生,他不约。告诉他那些健康问题(比如说他鼻子有骨刺,鼻中隔弯曲什么的,还有一些脊椎问题),让他去约家庭医生,他说:“我都快50岁的人,做个全身检查,如果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,那就奇怪了。我又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,所以不用去。”
他牙难受了好多天,我一直催他去看看医生,确定一下有没有问题。他不去,说:“我再等等。”我后来有朋友说,有人就是牙受伤了,去看得太晚,牙根坏死了,只能拨牙了。我跟龚波说:“你不去看医生,万一你那颗牙保不住了,种一颗牙也是要花很多钱的。”这样他才点了头,上周(受伤三周后)终于去看了牙医。牙医说看不出什么问题,需要慢慢恢复。
上周他的各种难受终于让他不能再拖下去,一周去看了三个医生,缝针的医生,牙医和眼科医生(检查眼睛,检查视力,配眼镜)。缝针的医生给他上嘴唇
 里面的伤口剪了两个线头,可是龚波还是觉得象一个绿豆被缝在里面一样。他的眼睛周围的缝针,现在也成了疤,他眼睛旁边的皮肤觉得发紧。
他失去的三个小时的记忆还是没有回来。我前天开始写博文之前问他,从这次受伤有没有什么教训要吸取,龚波酷着一张脸(因为不能笑),说他受伤时的记忆都失去了,所以没有什么教训要吸取了。看来摔伤对他的智商影响
不大,还能找出这种借口来。
他刚受伤时,我跟他说以后不能上桌子了,要想登高,需要用梯子。龚波就理智地分析说:“这是个意外,意外就是很难防范的,用个梯子出意外的可能性并不会减少。”他说得也有道理。
他受伤以后的周日,我在教会碰到一个姐妹,说在外州一个教会,有一个弟兄就是这么摔了一下就去世了。我就更加感恩,龚波还活着。
这样感恩的心能带出一些不一样的行为来,比如我发现我以前是多么不好伺候。我是很不能忍受家里有东西坏掉的,以前如果家里有东西坏掉,我会催着龚波去修,哪怕是不太重要的东西。而自从龚波受伤以后,我家坏掉的东西越来越多,孩子房间的锁和门把手,我们房间的锁和门把手,二楼走廊里的灯,楼下我平时给小车充电的墙上插座,洗澡间粘在墙上的塑料把手,都坏了。前两天洗澡间的玻璃门也出了问题,除了这个,我都没有要求龚波去修,因为我觉得他身体状况可以的时候,自然会去修的,如果现在不修,那就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或者他身体还没有恢复。我发现生活也可以照样过,这些也并没有给我造成什么不便,我只是需要克服完美主义的思想给我带来的困扰而已。
这两周来,我自己也摔了两跤。第一次在福音营,5月20号晚上,洗澡时滑坐在浴缸里,也没有摔着腿,但是后来发现左手在摔倒时扶了一下,左肩有点拉伤,现在有些动作不能做,比如平举在身侧(象扩胸的动作)和往上伸直,有时候去够一样东西,不小心做了这样的动作,会一阵刺痛。
还有一次是上周一(5月22号),我去宾大沃顿商学院的Steinberg Conference Center(斯坦伯格会议中心)去参加一个领袖培训班。早晨我到得比较早,把小车停在教室门口,我就走着去上厕所(想着每天总要走一些路锻炼一下)。从教室到厕所的走廊有一段是一个很缓的斜坡,因为铺着地毯,不容易看见,我就摔了一跤,跪在地上,把右脚挤在了身下。
我当时还能爬起来,继续往前走,就以为没有什么事儿了。进了厕所就觉得右脚疼起来,象是扭伤的那种疼痛,我心想不太好,就去前台问能不能要一个冰袋。回到教室,拉了另一把椅子在我座位旁边,把右脚架在那把椅子上开始冷敷。
我冷敷了一天,脚是没有肿起来,但是疼痛却没有减少,在脚踝骨旁边的一些地方一按就很疼。我还勉强能走,虽然有些角度不能试,走着也疼,所以我知道支撑重量的那些骨头应该没有问题,但是心里忍不住想:“不会是骨裂吧?”
我参加的领袖培训是医学院和沃顿商学院合作的一个项目,是为了让一些医学院的教授到商学院接受一些关于领导力的培训,所以在我的班里,有很多医生,其中一个是ER的医生,还有一个是骨科医生。中午吃完饭,在餐厅里,同学们把那个骨科医生指给我看,我就去让他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骨裂的可能性, 
他帮我捏了捏,说不能排除有一个小骨裂的可能性,建议我去照X光确定一下。
我在美国的保险是HMO,就是有一个指定的家庭医生,去看专科医生需要家庭医生开转诊介绍(referral)。我在网上给我的家庭医生发了一条信息,告诉她我的情况,要她给我开一个去看骨科医生的转诊介绍。我的家庭医生倒是神速,很快就联系我了,也开了转诊介绍。我又打电话给骨科,约见医生,被告知医生能看我的最早的时间是十天以后,我惊得目瞪口呆,跟接线小姐说:“我有可能骨折了,难道我要等十天以后才看吗?”接线小姐说:“你怎么知道你是骨折?你如果真的骨折,我们可以早看你。但是你需要先去确定你的骨折。”我想起以前骨折去看骨科医生,是由骨科医生开了X光的处方,我去做了X光,再回来看医生的,就跟接线小姐解释以前我是怎么做的。接线小姐说:“一般的病人都是先去急诊,拍片子,然后再约骨科医生。”急诊是不能去的,因为象我这样又不疼又没有生命危险的,在急诊能等上半天也没有人理你。后来我就再去找我的家庭医生,让她帮我开X光的处方。5点左右终于拿到了X光的处方,但是拍X光的地方已经不开了。
那天我自己开着小车回到家,因为脚不能架起来了,回到家有些充血,有点肿胀起来,我爬到沙发上继续冰敷。晚上就不太能走路了,疼得厉害,走路时只能扶着墙或者家具。我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,要走到沙发那儿去,找不到家具可以扶,就叫龚波来扶我,龚波一边扶着我,一边说:“咱俩这最近都有些不行啊。”
晚上睡觉前我陪两个孩子祷告,为我和龚波的伤都快点好祷告,两个孩子就说:“We have injured parents(我们有受伤的父母)。”他们后来又想出来一些词儿,把我们叫做abused parents(被虐待的父母)。我觉得他们的这个叫法很有趣,改得更精确一点,是floor-abused parents(被地板虐待的父母)。
龚波想起我们要回国的旅程,说:“你要真是骨裂了,咱们回国的行程就要改。”我倒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,所以就吃惊地看了他一眼。龚波就解释说:“你总不能骨裂了还回国吧。”我其实觉得没有什么,即使骨裂,也不在承重的骨头上,只要尽量不走路,就没有太大关系。不过听了龚波说的话,我就祷告希望不会是骨裂。
第二天早晨我起了床,脚的疼痛少了很多,我又可以走路了。那时我想,骨裂的可能性大概是很小了,但为了保险起见,还是中午去做了X光。到下午五点我的家庭医生在网上给我留言说,我的X光结果出来了,不是骨裂,感谢神。虽然不是骨裂,脚倒是疼了好几天,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。我洗澡的时候也不敢站着,拿着个塑料凳子坐着洗。
龚波在我平时抱怨哪儿不舒服的时候,并不那么知道怎么同情我。但是我摔
跤的时候,他真是态度特别好。听到我摔跤了,立刻问我要不要陪我去医院,让我不要再走路了。
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冰敷,他就要求两个孩子离我远点,怕他们不小心碰到我的伤脚,一看到他们在我旁边转来转去的,就要他们离远点。
晚上我走路只能扶着墙走的时候,龚波说:“哟,这么严重啊。”语气里一片轻松,一点不满抱怨和忧虑都没有,让我觉得很感恩。
晚上孩子们睡了,我需要他扶着我才能从孩子们的房间走到卫生间,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,一路走一路说笑。晚上让他去帮我拿东西,也态度特别好。
我因为觉得龚波受伤以后能活着就很感恩,再加上他对我摔跤的态度这么好,我就觉得他挺可爱的。上周有两个晚上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就觉得特别感谢他还活着,陪在我身边。我晚上坐在床上打电脑,他在我旁边背对着我睡着。我们的床很大,我伸手都够不到他。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就觉得很感动。睡之前,我就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。我那么专注地看着他,居然把他看醒了(很神奇,因为龚波属于很容易睡得很熟的人)。他半睁开眼睛,大概觉得我很奇怪,语气里倒也没有不耐烦:“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?”我笑嘻嘻地说:“我在看你。感谢神你还活着。”龚波大概觉得女人真是不能理解,无奈地闭上眼睛说:“快睡觉。”
第二天我问龚波还记不记得我做的花痴事儿,说的肉麻话,他说不记得了。我的闺蜜们说他是装的。我倒也不觉得他是装的,不过,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吧,并且还不一定是个美梦。
前些天我觉得我俩因为各自受伤的关系,都比较珍惜对方。我每天晚上把孩子们哄睡了,就去找龚波,坐在他腿上跟他抱抱,说说话,龚波都对我态度很好。这两天我觉得他开始恢复正常了,下面就是他正常的态度。
昨天早晨我俩躺在床上,我让他说一些好听的给我听。他大概觉得我很烦,就面无表情地说:“你很瘦。”笑得我。我问:“就这些好听的。没有别的了?”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:“没有了。”我继续跟他闲扯,说:“我们以后出去玩,你想去什么地方?”他说:“呆在家里就挺好的。”我继续问:“如果一定要出去呢?”他说:“那就CVS吧,挺好的。”CVS是离我家三条街区以外的一个日常用品店。他用这种方式成功地阻止了我继续问下去。
我在商学院上那个培训班的时候,有一位老师问我的脚怎么了。我说扭伤了,也许有小骨裂。他就说:“你为什么说起骨裂还能这么镇静?”我说经历过很多次了,也没有那么可怕,家人又很支持,身边也有很多朋友。那位老师说:“啊,We have a hero here(我们中间有一位英雄,就是说我是个英雄的意思)。”我很意外,因为对我来说,受伤是一种人生体验,有苦有甜,有这样的经历,可以让我们从一个不一样的角度去认识神,也认识我们自己。象我自己人生中摔了很多次跤(有的是真摔跤,有的是用摔跤形容一下),小时候摔跤以后的惶恐和无奈的感觉还印在心里,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。也慢慢学会了不为明天忧虑,确实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,可是今天还是有很多爱支持我走过去的,所以要感恩自己走过的每一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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